【原创】闲情赋得春上草

江南先生

这几天人很清闲，但了无生气。一直想写点东西，可怎么也写不出。他最怕自己得了神经衰弱症，可他还是得了。怎么会呢？他才三十大几，如果用西方的标准——四十男人一枝花，那他现在还不是花，只是花蕾，怎么就感到神经不够用了。记得以前看书，不但效率高，而且思想也很活跃，总是能从别人的思想中看出点意思来，现在他看书，已经没有消遣的心情，仿佛看书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与已无关的人在寻找丢失的东西，他会丢什么东西呢？一切如常，没什么可以让他激动的。
没事他带着女儿上街。女儿要吃板栗，可板栗上的苍蝇飞来飞去，似乎板栗是它们的，而老板坐在摊前，既不赶苍蝇，也不叫卖，只是呆呆地坐着，也像得了神经衰弱症，他一看，原来那人也有四十多岁了。他对女儿说：“你没看见苍蝇？不能买，吃了会拉肚子的。”女儿噘着小嘴，不情愿地被他拉走了。他买了一株君子兰，叶子很肥，没开花。他想买个花盆，可这地方没有，他不急，因为家里还有一个花盆，尽管小，但能放下一株君子兰。他不指望君子兰会开花，只要它不死，它就对不起这五块钱了。
其实他很想养养花、种种草，把家里布置成花房，整天与绿色在一起。他总觉得现在的家与乡下的家不同，乡下的家都是单门独户，屋前屋后到处是树，春夏之季，蓊郁翠绿，花香扑鼻，尤其春日清晨，天刚放亮，鸟们便欢快地唱起歌来，而城里的家多在鸽子笼似的楼里，屋前屋后没什么树，即使运气好，碰上几棵树，也是品种单一，了无趣味。于是他就想在家里种些花儿草儿什么的，好把春天接进家来。春天没进家，只有一盆兰草，瘦瘦干干的，却很精神。他有时坐在兰草的旁边，用手抚摸它，就像抚摸一个文静的孩子。有一天孩子的大姨来他家，说这花怎么长得这么好。他说花就和人一样，你爱它，它也爱你。这盆兰草是他学校的园工——一个勤劳的阿姨给他的。以前她给他一盆吊兰，他像对待自己的宝贝似的，天晴的时候，把它挪到屋外，下雨的时候，把它搬进屋里，那吊兰也很争气，茎叶垂下足有一米多长，他把它放在高柜顶上，让茎叶垂下来，给简陋的小屋增色不少。有一年冬天，他住的平房被前面的高楼挡住，晒不到阳光，他就把这盆吊兰搬到办公室的大楼里，养了一段时间后，他准备把它搬回小屋，当他到窗台上去搬它时，一不小心，连盆带花掉到楼下，花碎了，他的心也碎了。为此他心疼了好一阵子，仿佛摔不是吊兰，而是他的孩子。他一直想再找一盆吊兰，可是他怎么出见不到这个品种的吊兰了。
如果经济条件允许，他会把家布置得像一个花房，因为只有在充满绿色的花花草草之间，他的神经衰弱才能完全治愈。不过，这个条件暂时还不能满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买一些便宜的草，至于花，他到现在还没有一盆。这似乎是一种注定，尽管他也看到过一些花，可是都不太令他满意。前几天他看到一株月季，开着黄花，肉嫩肉嫩的，很好看，他想买一株，但卖花的人要价太高，他只能一饱“眼福”，而不愿因爱花而让人宰。此后一两天，他每次从那儿过，总得看上一眼，那花焉了，憔悴了，他有点心疼，但花终究是人家的，他的心疼也只能是私下的情怀。对一个不懂得爱花的人，即使拥有了，也不懂得爱惜。这让他想起人的遭遇来，有多少才华横溢的人，因没有“伯乐”而死于槽枥之中。
如今写文不用笔，写起文章来又快又省力，可是因为键盘不随人意，笔神不能相通，文章是写了，却不能说好，“十里闲情凭蝶梦，一春幽怨会鲲弦”。闲情常有，但无有蝶梦之幻，幽怨常生，但鲲弦却断，不能像五柳先生那样不会弹琴，硬是没事的时候抚弄琴弦。他不能装，也装不出那个雅性，偶尔写几句，也是“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种花养草终敌不过自然之破坏，他满腹的愁肠也只能化作屏幕前的一道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