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恒常的日子

江南先生

我的耳边是敲击键盘的声音，很脆，噼噼啪啪的，落在我的耳鼓。我知道他们是在网上聊天，用文字表达心情，如云如鹤，如玩皮的小猫，与人在屏前耳语着。现在坐在这里，我能感觉到他们对于心灵倾诉的热衷，而我也曾有过一段狂热的痴迷，一吃过午饭，就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一边抽烟，一边用手指、鼠标、键盘来打发日中发霉的时光。聊天室里有许多“熟人”，都是网上认识的，什么周琳、安静、卷发、熊猫、惹草男人……彼此调侃着，闹着，象神交已久的朋友，却又似乎隔着千山万水，不能相识。聊得时间长了，彼此之间的新鲜感似乎也没有了，再在聊天室里碰到，打声招呼，算是聊了。因为日子恒常过着，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向人倾诉。加上年岁渐大，架不住网络虚拟的折腾，一跺脚，一摔手，与聊天室的朋友说声“拜拜”或“886”，便再也不去玩了。
离开聊天室已近两三个月，偶尔去电子阅览室，聊兴全无。没事的时候，喜欢看看书，写点风花雪月的玩意好让自己的心灵鲜活着——热烈地鲜活着。到大礼拜的时候，就乘车回家，带女儿。小女五岁，人调皮，贪玩，爱吃零食。可能是我过于娇惯，什么都依着她的缘故，她不爱吃糖，专爱吃新鲜的上市货。新鲜桂园刚上市她吵着要买，——买；新鲜油桃上市她又要买，——买；新鲜西瓜上市她嚷着要买，——买；夏日未到，冷饮大街小巷在卖，她又要吃，——买。这小丫头，平常的水果不吃，专吃上市水果，把我这个整天为钱发愁的老爸弄得心疼得不得了。心再疼，疼不过女儿，大不了我们日子过苦点，女儿可不能亏待。我爱女儿，甚过任何人，明知这是溺爱，但对女儿我又狠不起来。五岁的女儿，睡前总要喝一瓶牛奶，这成了习惯。而这工作，只要我在家，总是我来做，算一下女儿断奶到现在已近四年，而这四年来我一直这样为女儿工作着，一点也没有厌烦的意思。女儿贪玩，没有小朋友的时候，便来找我，用她从幼儿园学来的游戏和我玩，叠泥人，丢手绢，剪刀锤子布，拍手唱儿歌，讲故事……凡她会的，总是把我看作游戏的伙伴，非要玩到尽兴为止，而我索性收起“成年人的外衣”，与她分享天伦之乐。
而一旦我和女儿到了乡下，她便找隔壁的小哥哥玩去了，我始有空到田野间转转，看看小草、庄稼、小溪，捉捉小昆虫、小蝴蝶一类的小动物，感受一下自然的和谐与宁静。有时也去打麻将，碰碰运气，输了，自认霉气；赢了，高兴地去小店买糖给女儿吃，遇到家里人问起，就笑着说：“赢了”，且伸出指头，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由于赌资不大，纯属娱乐，所以一有余闲，书也懒得读了，打上几圈，放松紧张的神经。我这人做啥事都无恒心，唯读书写作，一直不曾间断。因为忙于世俗的繁务和个人的前途，读书写作虽坚持着，但也时断时续，不能尽力而为。但自己已很满意了，因为我之所以能充实地活着，全因手中这一只笔。它虽没有给我带来作家的名声，却为我柔弱的心灵围砌了一个精神的城堡，让我游刃于自然人事之间，一点也不觉得活着的寂寞。
可我的精神常常分裂，正如 丰子恺先生所写：“我是一个二重人格的人”。在世俗生活中，我是个成人，为了生存，为了家，我披着成年人的外衣周旋于大大小小的事务中，而且我大部分的时间是用来养家活口求生存，我成了虚伪、冷酷、实利的成年人；但同时，我又是个孩子，一个天真、热情、好奇的、不通世故的孩子，我用孩子的眼睛看世界，我发现了世界的破碎、人的冷漠、自然的缺陷、制度的不完美、文化的芜杂，以及人心的种种浅陋与无知。我爱孩子，也爱人类，但我又憎恶孩子，憎恶人类。我爱世界，也爱文化，但我又憎恶世界，憎恶文化，我常让两种思想在我内心交战，不管谁胜谁负，精神上都添了不少的苦痛。
我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人不管怎样活着，不管怎样的苦痛，人的精神一定要纯洁、高尚。唯有纯洁、高尚的精神才能找到生的真谛。写到这，我耳边的噼噼啪啪仍震着我的耳鼓。他们在寻找虚拟的快乐，寻找心与心的温暖，而我却自个儿自由快乐地活着，即使把我关在一间暗漆的屋里，只要给我纸与笔，我就能给他一个春天，一个充满阳光、生意盎然的春天。

[ 本帖最后由 江南先生 于 2007-9-4 16:3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