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乡的冬雪

江南先生

我的故乡在江淮大地，属丘陵地带，水旱杂物共生，低洼有水的地方种水稻，有丘的地方种花生、山芋、大豆等杂物。一般村庄都座落在有水的地方，村中多树，大多是阔叶林，春夏郁郁蓊蓊，秋冬残叶纷飞，枝突横斜，一到下雪的日子，玉树琼枝，煞是好看。
我喜欢故乡的雪天。时至严冬，天空团云密布，北风劲吹，屋墙上的格子窗哗哗直响，至傍晚，天空中便飞出大大小小的“毛毛虫”，一团一团的，等落到头顶，便发现“毛毛虫”雪白雪白，落到地上，不一会便化了。孩子们多喜欢雪天，他们在雪花飞舞的时刻满村子乱跑，且不停地喊“下雪了，下雪了”。让雪花尽情地落在他们的头上、身上，有的还从衣服上捡一朵雪花放在嘴里，可未等他们尝出味来，雪便了无踪迹。渐渐地雪下得大了，地上朝阴的地方如墙角、草垛旁、垃圾堆上已被白雪覆盖，等掌灯时分，天地间便处处是雪了。
小时的村庄，大多是茅草屋、土墙、木格子窗、木板门，雪映在窗子上、门内、墙缝里，屋内亮如白昼，若不怕冷，几个上了年岁的人便踏着积雪到村北海爷家去讲“山海经”。屋里燃一盆柴火，几个人抽着旱烟，天南海北地穷聊，也倒蛮开心的。记得海爷家不仅有老头，也有年轻人、半大的娃子，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这屋外的寒冷仿佛不存在似的。下雪在乡下人的眼里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雪下得愈大他们就愈高兴，“大雪兆丰年”，谁不希望明年有个好收成呢？
下雪最好是在夜晚，这时天冷，雪不易化，等清晨出门一看:嗬！好大的雪，那心情不亚于找到新娘子。大人们早早地起了床，拿起铁锹、扫把，清扫院子里的积雪。贪睡的孩子看到窗外赤白，知道地上满是白雪，便亢奋地一跃而起，和大人们一起扫积雪，玩皮的便在自家的院子中堆起了雪人。等吃过早饭之后，大人们忙着自己的活计，而孩子们穿着大脚靴，踩着冻硬的积雪，听脚下“咕吱、咕吱”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等听腻了之后，他们便捏一个雪球朝屋顶上扔，看谁雪球滚得大。若正值上学，他们便在校园里、放学的路上打雪仗，可以说玩雪是乡下孩子在冬天最好的游戏。
“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那是咏梅的，但我要说要是没有雪，梅的高洁坚贞也无从显现，我更赞美的是雪，尤其是故乡的雪，虽没有北国的扬扬撒撒，但那无风中的雪舞更显悠闲、从容。故乡的冬天，多晴日，偶尔下几场雪，也是那样淋漓尽致，风神劲秀，不象南方，雪柔软无骨，落地便成冰水。
最让人值得玩味的是雪后初霁，远野白茫茫一片，霞光雪照，遍地金光，如同佛地。走在故乡的田野上，眺望远山近水，茫茫雪原，心仿佛也融化在温暖的土地里。若正值那天赶集，村人三三两两走在雪地里，如同置身画中。我喜欢看这样的场景，悄悄地站在离村不远的地方，怀想着往事，心洁白如雪。
    几日的晴朗，雪便渐渐地化了，那些朝阴的地方如田坎、草垛、北墙角、坟茔、树丛间，残雪点点，颇有余韵，若值月夜，残山剩水，弯月如钩，冷风轻吹，真是“冷绝孤光照眼明”，雪月想映，美得清绝千古，人也清寒绝伦，往来天宇。故乡毕竟无甚佳山佳水，真正看雪的也只是我们这些流落他乡为异客的流浪者。知我者谁？故乡的冬雪与冬雪的故乡而已。

[ 本帖最后由 江南先生 于 2007-9-4 16:3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