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隔离”第一日

江南先生

一早起来，就赶紧把一大堆衣服放进洗衣机，接着打开电脑，修改以前的文稿。忙了一上午，没干出什么名堂来。随后一想，还是看看《诗经》吧。
打开《诗经》第一页，我就想孔老夫子一定不是人们心中的那个愚夫子，如果是，就不会把描写男女爱情的诗歌——《关雎》放在第一篇了。《诗经》分为风、雅、颂三部分，而我最喜欢读的还是国风。比如大家熟悉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过去我以为“逑”就是现在的“求”的通假字，有求爱之意，后来读到“大家”的解释，不是“追求”，是“配偶”，觉得没意思得很。如果用现代解释论的思想，我还是愿意把“逑”解释为追求，追求有过程，而成了配偶，就没戏了。试看现在的爱情小说和电视剧，有哪个把婚后的爱情作为高潮来写的。说是这么说，但毕竟是一管之见，见笑大方之家。
我喜欢“风”，就因为它们是我们平常百姓的诗，没风雅歌颂的毛病，感情真挚与自然。比如这首《草虫》诗，写得感情直露，大胆而热烈。今天读来，仍觉得真情感人，不能自己。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大意是说不见心上人，心中乱糟糟，见了心上人，情意相交，一片欢悦。那清纯女子的爱情让我这个庸俗保守的大男人看来，也觉得可爱。时光飞逝，已过二千五百多年，而对爱情的看法却没变多少。现在的爱情更带有游戏的性质，缺乏值得回味的隽永。
再看这两首诗，都是写暗恋的，看了也让人心有所动。
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
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狐裘蒙戎，匪车不东。叔兮伯兮，靡所与同。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如充耳。
唱这首歌的姑娘一定是贫家女，她爱上一个富家公子，可是富家公子远走之后，再也没回来，她认为他可能另有新欢，不肯再来看她，也可能因为有别的让她揪心的原因，反正她的心上人是不来看她了。要不是看注释，我真不知道这诗写的是什么。通过解释，我才知道这个女孩是想她的情哥哥了。
而下面这首，写的是一个少女在屏风或窗后窥见男人的暗恋情结。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
左手执龠，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那个男人多么威武，多么英俊，又多么勇武有力，真招人喜欢。一个情窦初情的少女看了怎么不动情？我喜欢看这诗，是因为诗中表达的都是真性情。虽然少女心中的爱情与我无缘，我也过了那种谈情说爱的年龄，但读这样的文字，还是有点亲切感，毕竟爱情是人类的主旋律。
还有一个千古名句一直被人引用着，那就是：
死生契阔，与之成说。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但这句，我一直不知道出自《诗经》的那首诗，现在我知道原来是《击鼓》中的句子。这首诗写的是一个出使外国的使节因为在回国途中丢了战马不能回国而被国人抛弃的悲惨故事。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妻子——一个与他“死生契阔，与之成说”的妻子。这让我想起那个可怜的越女——西施，为救越国，献身吴国，吴夫差被灭后，她非但没被看作是越国的大功臣，反而被越人沉入江中，此等遭遇总不让人扼腕痛惜。后来文人不愿看到这个悲惨遭遇，硬是说越灭吴后，她的情人范蠡带她远走天涯，故事编得也太离谱了。
因为读《诗经》颇费劲，身边放着一本《周作人散文精遍》，交替着看。知堂老人说“孔子的思想有些我也是喜欢的，却不幸被奉为正统，大被歪曲了，愈被尊愈不成样子，我真觉得孔子的朋友殆将绝迹。”（《梅花草堂笔谈》等）我视为知己语也。我读《论语》，总觉得孔子是一个比较可爱有点幽默的小老头。至于后来他怎么被弄成不懂世情、冷酷严肃的小老头，也只有道学家们才能说得清楚。我是喜欢孔子的，尽管孔子死去已经有二千多年了。
    现在除非做学问，否则《诗经》是不会有人读了，如果说有，也只有我们这些有点愚的书呆子，闲来没事干，翻一翻《诗经》，打发多得有点发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