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隔离”第二日

江南先生

昨晚看完电视，意欲未尽，竟看起了《聊斋志异》，一直看到深夜两点，才脱衣就寝。早上八点半才起床。梳洗完之后，就坐到窗下读《诗经》。窗外阳光灿烂，室内清幽寂静，可惜没有檀香，否则烧一柱檀香，在香烟缭绕之中读影印本的《诗经》，我想更富有情趣。昨天读的都是女子的怀春之思，今天我读的是《诗经》中的“鄘风”，共十首，终于看到男人中的多情种子，也发现偷情原是自古已然。文有先后，让我们先看男人的羡慕眼神，这是“鄘风·君子偕老”中描写的：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絺，是绁袢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第一句是写男子看到女子珠光宝气，雍容自得，爱慕之心不言自明，但还有点担心，担心她没好品德。我想这是最典型的阿Q精神胜利法，看人家长得漂亮，且雍容华贵，而自己又配不上，只好说人家的品德不行。这是男人的小伎俩，我见得多了。尽管认为人家品德不行，但还是忍不住要看，一看还是漂亮，用现在的话来说，还是“靓”。锦衣彩纹，云霞绣凤，如云黑发，珠玉耳坠，象牙别针，白皙前额，看了还是让人心神摇荡。说人家是神女天降，天仙下凡。现在也不讲人家品德如何如何了，那长相、那皮肤、那华服、那首饰、哪一样不打动男人的心？虽没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但这足以让人辗转反侧了。我注意到那个时候人们已经使用“假发”（髢），也就是说用假发距今已有二千五百多年。接下来读的是“鄘风·桑中”，也是写小伙子的思恋之情。他和女孩子在桑林幽会的情景至今思来历历在目。
男人们的情事说多了，就无味，还是看一看偷情篇，读之也蛮有味。这篇是一个“正派的人”看不惯人家偷情写的。诗歌如下：
鹑之奔奔，鹊之彊彊，人之无良，我以为兄？
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要不是专家考证，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是讽刺卫国宣姜与公子顽偷情而作的诗。其实讲到偷情，难免要想到现在的“第三者”。昨天还看到江苏电视台策划了一个节目，叫《离开吧，第三者》。我想也是比较正统的节目，其实做第三者，并不容易，若能理解第三者的感情，我想我们就不会在别人的私生活中扮演道德学家的角色了。记得读《十日谈》，大部分讲的也是偷情的事，但似乎也没谁像我们这样喜欢指责。隐约记得一个故事，是讲一个妇人在家会情人，不巧丈夫有事提前回来，情人躲闪不及，女人叫他躲在衣柜里，丈夫回来拿衣服，发现一个男子在柜子里，大惊，赶忙问怎么一回事，妻子说是修衣柜的，丈夫竟然没有怀疑，拿了衣服就走，那个情人也偷偷地从窗子溜掉。我不主张人家没事就去偷情，但“情缘”两字实不容易说得清楚，我想人还是宽容一点的好。
在这十首中，有一首可谓最正统了，也是我常常发出的喟叹。这就是“相鼠”诗。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仪，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孔老夫子可能最喜欢读这样的文字了，这可是他要讲“礼仪”呀，可是他老人家怎么不把这首诗歌放在《诗经》的最前面呢？也许孔子比我们想象的更有人情味，更懂得阴阳相合之道，没有阴阳相合，哪来世间万物?“礼仪”毕竟是后天的产物，过多就成了累赘。愈是正统的人，对旧有的情感迷恋就愈深，故而旧学深厚的人对感情最为珍厚。人之于动物不同，就在于人有礼仪呀。
    最后我们以“卫风·硕人”中对美人的描写结束小文。——“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人们常讲的美人也不过如此吧。